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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去的路上,宣凭一直将装参的口袋护在自己身下,杜疾浪的目光时不时瞟来,二人四目相对,宣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。
进观时,天已黑。宣凭抱着参口袋,陈酉、牛吞虎护卫左右,匡宫保和大金子取火烹茶。第一勺茶汤喂进边危危嘴里的时候,月亮也升了上来。
“危师姐眨眼了。”
“危师姐的手暖起来了。”
小道姑们往返穿梭通报,好消息一个一个传来。宣凭陈酉一屁股瘫坐在地,大金子牛吞虎长出口气,几个人靠着灶台有哭有笑。
“凭子,你在海里到底咋回事?”陈酉好奇地问。
其他人也投来期待的目光,紧绷的神经因边危危的好转而舒缓,好奇心不自觉地涌上来。
宣凭在海里解开绳索后,潜入内凹的崖壁,发现了大海参的聚集处。他喜出望外,抓捞海参入笼内,一路顺利的让宣凭不敢相信。他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,避免气息消耗。静下神来,后脊背的海流扰动就愈发清晰明显,甚至被什么东西时不时地刮擦着脚尖。
宣凭眨了眨眼,心里做足了准备,慢慢回头。一条芭蕉叶大的尾鳍擦着他的脚底游远,海水里血丝飘摆。
时间紧迫,他也顾及不了太多,继续抓参。参笼装满,宣凭转身准备返回水面,刚扭过头,一个巨大的身躯从眼前游过。咧着嘴却尖牙紧咬,核桃大的鱼眼盯着宣凭。
少年人再淡定,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。噬人鲨并无其他举动,依然游过宣凭身边,只是尾部不停抖动。
宣凭定睛观瞧,噬人鲨的尾腹鼓鼓囊囊,里面还有什么在蠕动,再仔细看了看,一条小尾鳍从尾腹处露出,不住地摇摆,却出不来。
少年人陡然明白,母鲨刚刚的眼神。它又游回来,上下颚猛烈地开合,看样子痛苦万分。宣凭瞅准机会,在母鲨尾鳍擦肩而过的刹那,伸手揪住小鲨鱼的尾巴,母鲨感到疼痛,用力摆尾,一股血水翻腾而升,十几条幼鲨顺利生出。
巨大的水流扰动,将宣凭卷的天旋地转,可他始终死死抓住参笼,气息将尽,宣凭头朝下身子不住地下沉。母鲨再次游回来,用布满倒刺的鲨鱼皮蹭刮宣凭身上的海豹皮,将他转正身形。
母鲨像是收到鱼龙耳坠的神力召唤,又好似感应鱼形胎记的冥冥呼喊,尾鳍划过宣凭的左肋腋下,将他整个人挂在鳍上,拉着他游向海面。
鲨跃出海,将壮志未酬的少年送回生门。
“乖乖,我们这为你提心吊胆,你还有心思帮鲨妈接生。”
“小鲨鱼崽,没认你当干爹?”
“那么大个的噬人鲨,你咋不怕呢?”
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。宣凭心中好笑,我倒是想怕来着,可人家的龇牙咧嘴的就在眼前,换谁谁不怕,可怕有什么用。
老渔民讲,噬人鲨除了鼻子灵敏,还能感知恐惧,越是胆怯慌乱,越会激起鲨鱼猎杀攻击的欲望。恐惧随着汗液渗出,扩散在海里,无处遁藏。
猎物才会恐惧,棋逢对手,只有果敢和坚毅。
匡宫保在一旁看着小伙子们说笑,手捋须髯,不住地点头。
眼前这小子,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,沉稳冷静,如有神助,那眉眼真有几分匣儿的影子。念及此处,匡宫保又感伤起来。
十三年前的雨夜,他和还不是道人的映红,在湛南城黄鱼港的码头,焦急地等一个人,也许是两个人。
到了约定的时辰,人却没来。匡宫保和映红一连等了数日,却音讯全无。不得已,两个人乘船离港,暂避在箭羽岛,依旧没放弃,时常回港打听消息。
一晃十几年过去,该来的人一直没来,他却和映红道人扎根茱萸观,匡宫保常感世事难料,天命难违。正如这观名,一语成谶。
遍插茱萸少一人。
烛光映着少年的侧脸,匡宫保仿佛看到了匣儿小时候。
天亮的时候,小道姑传信儿,边危危醒了,已经能吃下些许白粥。映红道人命人唤来宣凭,捞参的事,映红没问,宣凭也不提。只是让他领船去黄鱼港,归还水猴装备并捎一封信给萧乘虎。
望着宣凭离去的身影,映红道人怔怔出神,她点了点头,喃喃道:“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样子。”
“黄雀。”映红道人语气微寒轻唤道。
一个蓝褐色的身影从屏风后闪出,拱手拜立,束腰长衫飘摆,露出明黄的内衬,如黄雀收翅。
“师傅。”少年肃然答话。
“其心可诛。”映红道人凛声道。
“罢了,由他自生自灭。”她揉了揉额角,叹声说。
“去办吧。”
……
宣凭回观的时候,听陈酉说,杜疾浪被映红道人逐出观门,不知何故。宣凭轻叹一声,没接话。
此去黄鱼港,萧乘虎和王麝都没在军中,将水猴装备归还江顺,带来的海参和映红道人亲笔信也一并请他转交。再三感谢之后,宣凭又回了一趟小宣河,站在余记茶坊的匾额前,在心里说了声再见……
几日后,边危危已能下床,箭伤也愈合良好。映红道人安排宣凭跟在自己身边,亲传武艺兵法。陈酉被编进牛吞虎的小队,陈老爹则跟着匡宫保帮厨。
宣凭依旧每天拉着陈酉打扫院落,站在饭堂门口笑迎来往道人,渐渐地,越来越多的生面孔变成老熟人。
半个月后,霞光万道的傍晚,边危危在码头散步,海风拂面,吹散额角秀发,也吹乱少女的心。
七岁进观,八年学艺,她认为自己会一直冷酷并冷漠下去,直到家仇得报。可自从那个,仿佛命比自己还苦的男孩,闯进平静生活,一切都变了。
寒期变短,天气转暖,连自己冰山一般的心也开始融化。除了仇恨,人世间还有美好,仍值得留恋。
“师姐,想啥呢,来,给你介绍位新朋友。”
“宣凭。”
陈酉隔着老远,扯着嗓子喊,说着把宣凭推到身前,自己撒丫子跑了。
“危师姐。”宣凭拱手道。
“叫我危危吧。”
“好的,危师姐。”
边危危:“……”
“危师姐,我有个不情之请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宣凭有些扭捏。
“说来听听。”危危一笑。
“危师姐,可不可以把那蓝手帕送与我?”
“哦?不是一直在你那吗?”
“就是因为一直在我这,屡次想还给师姐,每次都觉得没洗干净。所以就……洗了晒,晒了洗。没有师姐借给我时新了。”
“那就……送给我吧。等我当上大将军,我还给师姐这么大一个。”宣凭长开双臂比划道。
“你确定,这么……大,不是做其他用的?”边危危学着宣凭的姿势说。
“师姐比的这么大,不就是床单吗?”宣凭莫名其妙地问。
边危危:“……”
“我说的这么大,是这么大的大将军,手帕还是这么大。”宣凭说着,用手指比了个方形。
边危危:“……”